中华田园蛙吃什么(田蛙吃什么?)

作者：黎荔

那时，青蛙还很多。那时，青蛙还不是保护动物。那时，我们有一份童年乐趣叫钓青蛙。

青蛙平时栖息在沟壑、河堤、水田、池塘，或者溪流沿岸的草丛中，在草浆气息漫溢的早晨，在充满植物馨香的中午，在暮色四合的傍晚，只要听到蛙声响起的地方，就是钓青蛙的孩子们发起冲锋的猎场。

首先，得去找一根竹竿，在南方，山坡上长满细长匀称的翠竹，这是钓竿的最好材料。找到一根一米左右的竹竿就可以，竹竿不宜过长，否则不够趁手。然后，竹竿的末端系上1.2—1.5米左右的绳子（通常我们用毛线，那个时候妈妈会给我们织毛衣，家里毛线很多），绳子一头绑在竹杆上，一头用来绑诱饵。用什么来做诱饵呢？小鱼小虾小虫都可以，有的男同学随便在家里找点棉花球出来，给绳子系上，然后直接就在上面撒点尿液，弄完就跑去钓青蛙了，我记得我在绳子上系上一朵黄色的南瓜花，也钓上过傻傻的青蛙。

夏天的时候，我们一放学就拿着工具出门了，几个小伙伴一起相邀钓青蛙。对了，必备工具还要有一个竹篓或者蛇皮袋。用铁丝把袋口外翻，撑成一个圆形，就成了一个桶状的袋子，再把铁丝绕个圈合在一股做个手把，那样抓在手里，就成了一个装青蛙的袋子。到了沟渠水塘边上，挖条蚯蚓，逮个蚂蚱，绑在绳子的最下面，用来做诱饵。一般用蚯蚓，因为蚯蚓最容易获得，随便撬开一块水边的石头，就能挖到好几条蚯蚓。钓青蛙和钓鱼差不多，不过与钓鱼不同的是，拿钓竿的手要上下一动一动的，不停地升降起落，忽高忽低，伪装成虫子跳跃的样子，以吸引青蛙的注意。这对青蛙来说是致命诱惑，躲在附近水草中的青蛙，它们看到那摆动的钓饵，观察一阵后，瞅准诱饵，奋不顾身地高高跃起，跳过来猛地一口，紧紧咬住。这个时候，任你提起钓线把它吊在半空中，它也不松口。这样顺势一提，青蛙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弧线，就成了你的囊中物。等到青蛙咬钩了，要像钓鱼一样突然用力收杆，眼疾手快地把竹竿提起来，一个活蹦乱跳的青蛙就挂在绳子那里，瞪着圆鼓鼓的眼睛和你对视。右手提绳子起来，左手的袋子送过去接住青蛙，往里面一落，青蛙就跑不掉了。落进蛇皮袋的青蛙就像跌落深井一样，弹跳力再强，也跳不出来，只好束手就擒。

用这种方法钓青蛙，一般一个小时能钓十多只青蛙。当然，也会有抓错的情况，一不小心就抓到一只癞蛤蟆，又肥又大，满身疙瘩的，等到抓上来的时候恶心坏了。记得有一次，一位钓青蛙的同学用力提起沉重的钓杆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条长长的花色怪物，它死死地咬住诱饵，悬在半空中，拼命地扭动身躯——原来他钓上来的不是青蛙，竟是一条花蛇。他一声尖叫，撒下钓竿就跑。听到他惊慌地叫喊，我们也吓得跟着跑，大伙儿稀里哗啦地跑出很远。

钓上来的青蛙后来怎么了，记得那时候我们并不怎么吃青蛙，望着那些活蹦乱跳的东西，我们没有过多地去考虑它们的味道，大多的时间是钓着玩儿。钓上来的青蛙后来大多都被我们放了，或是带到教室被老师没收了，留下一些被我们玩死了，最后成了鸡鸭们的美餐。为什么不吃呢？因为不知道是不是食用蛙。我们南方吃的是“食用蛙”中的大类“虎纹蛙”，也即俗称的“田鸡”。菜市场里有买田鸡的小贩现场活宰，那些小贩腰间系一条塑料围裙，坐在长条木凳上，从竹篓里抓鲜活的田鸡，当脖胫一刀，熟练地一把剥掉皮，掏掉内脏，露出白嫩的尚在抽搐的四肢。在他的脚下，四处扔着绿色的蛙皮，黑黑红红的肠肝肚肺，一个红色塑料大盆里是宰剥完毕的田鸡，横竖堆压着相连的大腿小腿。买了田鸡，小贩常会送一两张新鲜荷叶，鲜荷叶拿回家用开水烫软，再放冷水中漂洗干净，在蒸笼上铺上荷叶，放入做好的米饭，然后铺上姜葱调味腌过的蛙肉，将荷叶合拢，用牙签穿好固定，大火隔水蒸10-15分钟，就是一道唇齿留香的荷叶田鸡饭。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荷叶田鸡饭了，事实上，“蛙”几乎是国内唯一见到可以公开在菜市场贩卖的两栖类动物——当然，随着去年最新公布的野生动物保护法规，“田鸡”已经不能再售卖了，目前市场上可以销售食用的蛙类，仅有人工养殖的“牛蛙”一种——个头巨大的牛蛙是地道的“舶来品”，并非中华田园蛙。

光阴似流水一般，逐渐把儿时的流光记忆，慢慢磨去。曾经儿时一起奔跑的小伙伴们，也随着时代激荡，或游走四方，或迁徙他乡。童年时在骤雨过后的池塘中，那些挞挞跳动的青蛙，蛙声喧响一片，如同一曲“野趣横生”的宏大交响乐，而现在在城市中居住，听见蛙鸣的机会越来越少了。任何一种天籁都值得聆听、感念、回想，因为，不知何时，它就会消失了，就像自然里和村庄那些消逝的事物一样，被连根拔起，再也无处寻找。